说到这里,黑袍顿了顿,还是有些不甘心地说道:“可是这样反刘裕的势力互相斗争,互相兼并,只是白白地损失了自己的力量,难道刘毅就不能明白,一旦没了盟友,孤立无援了,就算他兼并了庾悦的力量,也等于是要断了跟世家高门间的联系,后面要是跟刘裕对抗的话,他又有何外力可以依靠呢?就算我不能出面,你这里有没有可能,或者说再通过一些别的世家力量,比如和他关系良好的谢混,郗僧施等人,向他说明这个道理呢?”
斗蓬叹了口气:“黑袍啊,陶公啊,你是真的不明白现在的情况吗?刘毅和刘裕之间的争权夺利,那是北府军京八党内部的,而在世家高门的内部,同样有这种争斗,除了在朝中的官位,爵位,文官集团或者说世家内部的地位外,更是要涉及田产,庄客这些。这就跟武将们手下的军团的规模,兵力,地盘一样,是他们的立身之本哪。”
“这些世家高门,并不是你想象中的这样百年友谊,牢不可破,即使是以前刘裕掌权之前,也是明争暗斗不断,你看看以前的黑手乾坤,内部都打成什么样了?说白了,这些自称代表了整个世家集团利益的家伙们,不也是最后要为自己的家族谋取福利吗?”
“现在黑手乾坤没了,那这样的世家间争斗,只会公开化。在庾悦这次随刘毅出征的时候,他就先利用了北伐南燕后取得的爵位,官职的回报,包括在南燕那里分到的一些好处,转让给刘裕和北府集团,换取了在吴地庄园的几年免税权,这让他们可以再动用本应用于交税赋的那些粮草,本应用于服力役的人力,再次跟随刘毅,进行一次新的战役。”
“谢混和郗僧施本想在刘毅的西征作战中跟着捞取功劳,但刘毅开始是想坐视刘道规与何无忌跟天师道死拼,为此他宁愿装病不出,可他也没想到,刘道规和何无忌会败得这么快,以至于天师道的兵锋,半年之内就直指他的豫州了。”
黑袍叹了口气:“当时我在南燕,并不清楚这些事情的内情,我看到的只是刘毅在接到刘裕要求他暂时不要跟天师道决战,等刘裕的征燕大军回来后再会合的信件后,直接撕了信,大军出征,他这样做的底气,恐怕一是来自于自己的豫州军团,二来也是有庾悦直接带来的大批辎重粮草的后勤支持吧。”
斗蓬沉声道:“正是如此,当时庾悦在青州跟着出征北伐军一次,临朐大胜后加官晋爵,连带着上百名庾家子侄,都一战而得爵,这辈子的前途是有着落了,尝到了甜头的他,是当时所有吴地世家里,支持征战最积极的一个了,而且他们庾家本来准备好用于运往前线的大批军粮,也因为刘裕在围攻广固时得到了青州本地汉人豪强的大力支持,不再需要后方的运粮,而变得空了出来。别的家族对于运粮上前线这事是不情不愿,推三阻四,只有庾家是抢着向前方运粮送人,因为庾悦明白,北伐是必胜的,现在给的越多,将来的回报也会越好。”
“所以,当刘毅组建西征军团,要出兵的时候,他们通过黑手乾坤的内部会议,达成了一致,刘毅自信妖贼分兵回去打江陵,又被刘道规重创,水师已经不复初战时之威力,而打陆战,刘毅的豫州兵团更是有绝对的把握,毕竟天师道以前也多次败在刘毅手中,只要不能水陆并进,用水师进攻侧翼,刘毅就无所畏惧,趁着天师道新败,刘毅把手头现有的两万多兵力前推,足以挡住天师道的东进攻势,一如当年打桓振时的战术,与刘道规遥相呼应,两面夹击天师道,天师道军队攻刘毅则刘道规袭其后,天师道军队攻荆州刘道规,则刘毅前出袭取江州,若是天师道分兵则面对两个军团都处于下风,可以同时击破。桓振当年就是给刘毅和鲁宗之用这样的打法拖到灭亡,所以,刘毅对这个战法,有绝对的信心。”
黑袍点了点头:“所以一开始的刘毅,也并不是想要冒然决战,而是扎营持久,等待战机,直到徐道覆通过了刘婷云布下了陷阱,引诱刘毅误判天师道仓皇撤军退回岭南或者是回头攻打荆州了,他才全军追击,直到中了天师道大军的埋伏,全军覆没。”
斗蓬微微一笑:“这是我的计划,通过刘婷云来实施的,如果不是一开始你回来时非要徐道覆分兵船队,去反回头来打江陵,我们是可以提前一个月打到建康的,就是因为没了主力舰队,我们在打败刘毅之后还得停留一个多月的时间去建造新的船队,让刘裕有机会赶了回来,黑袍,此事我一直忍着没怪你,不代表我就真的忘了。”
黑袍的脸微微一红,说道:“那也是因为当时桓谦和苟林进展顺利,从北边进军,越过鲁宗之的雍州,直达江陵城外了,刘道规当时内交外困,任谁看到也会以为只要最后一击就垮了,如果我们顺利拿下荆州,同样可以不紧不慢地长期围攻建康,何至于后面给逼着毕其功于一役呢,此事,我不觉得我的做法有什么问题,真要说有什么问题,也是我们之间当时没有很好的沟通和交流罢了。你设计让刘毅上当的时候,不也没知会我一声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