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虎冷冷地说道:“玄武大人的话,部份正确,我们这个时代,百姓的税赋可一点也不低,要交给朝廷那部分确实不算多,但如果再加上要交给世家高门的那份,那可就一点也不少了,最多只能说,他们的粮赋交得很多,但可以给世家高门用隐户,作假等手段,免了那些徭役,尤其是兵役。”
青龙哈哈一笑:“最重的赋役不就是这些徭役和兵役吗,每年要一两个月,甚至更久,长年主要劳动力不在家,要为世家高门做事,修路,灌溉,运送物资,还要承担以州郡役丁的身份值守城邑的任务,如果这些时间和人力用在种自己家的地上面,那百姓的日子会好上很多。汉朝的做法,不过是把这些时间用在为国家服役,提供粮草布帛上,所以汉朝能几十年时间迅速地积累起大量的财富,也是让汉武帝有了与匈奴大战的条件。”
白虎点了点头:“是的,我们还是回头过来说这军制的事,其实之前说了这么多,无非就是一点,国家越来越大,地方越来越大,并不代表着以前有资格从军的国人,士族越来越多,相反他们的数量是几乎不变或者只是略微增加的,而且越来越转型成军官,将校,走上指挥的位置,而不是在一线作为战斗的主力,那这些一线战斗兵员的来源,就转向了野人,庶民这些。战国七雄先后变法,给予这些庶人,野人们当兵免税,升爵当官的好处,刺激他们为国征战。这其实就是士族失去军队控制权的开始。”
玄武沉声道:“不错,自古有宰相必起于州部,猛将必擢于行伍的说法,要治一国,必须要深入地了解基层的情况,从吏员之事做起,而军队更有其特殊性,那就是在将士们心中的地位,这决定了你的命令,在多大程度上会给将士们执行,只有那些跟士卒同甘共苦,一个锅里吃饭,一个帐蓬里睡觉的将帅,只有那些可以给士卒们亲自裹伤,甚至是吸脓上药的将帅们,才会让士卒为之效死。随着士族越来越脱离普通的庶民出生的士兵,这些距离和隔阂也会越来越大。”
朱雀摇了摇头,说道:“我觉得不完全是这样的,玄武大人说的这些,不过是将帅笼络人心的小恩小惠,一时间会让士卒感动罢了,但长远来看,一个统领几万,几十万大军的将帅,怎么有时间和精力去把这种恩惠散布于全军将士身上呢,最多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,真正要得军心的,还是要看这个将帅是不是能打赢战争,更重要的是在战后评功论赏时,是不是做到公平,是不是回报能让士卒满意,这些,更多的是一些制度上的东西。”
白虎笑了起来:“军功爵就是这种制度上的东西,它不仅是从法理上要求每个成年男丁都随时可能要为国征战,而且有战若召你从军,必须动身出发,没的条件可谈,只不过,从军时免除全家赋役,立功后更是有爵位和吏职为赏,这个跟国家间的交易,看起来是公平合理的,也能刺激百姓闻战则喜。”
青龙不屑地勾了勾嘴角:“不过是个花招骗术罢了,拿着那些村官乡吏的小小职位,骗全国庶民为之效命,最后回来不过也就当个村官乡吏罢了,而且不能传子传孙,商鞅这个骗招,玩的可真的是溜啊,也亏了秦人脑子不太好使,居然还以为这是啥天大的恩典呢。”
白虎平静地说道:“青龙大人,我觉得你这就是高高在上,脱离底层的明显表现了,这些村官,乡吏在我们这些世家贵族眼里根本不算什么,可是在底层的村里,乡里,那就是一手遮天的土皇帝,足够让这些村官,乡吏们欺男霸女,横行一方。别说秦朝了,就算是现在,你可知道我们的那些庄园里的管事,庄头们,在我们面前点头哈腰,比狗还乖的这些人,回到庄里,能有多嚣张,多霸道吗?你以为他们每年交上来的粮食,布帛之外,他们自己会截留多少,你看过他们这些人的家,跟村里其他普通佃户,庄客们的家的区别吗?”
青龙咬了咬牙,沉声道:“任何时代,这种基层吏都是如此,秦吏如此,我们的庄头也如此,这没办法,人生在世,就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,我觉得白虎大人是跟刘裕呆得太久,跟他的那套人人平等的说法都信以为真了。”
白虎淡然道:“这套说法有错吗?我们把底层的百姓,佃户们视为蝼蚁,就象古代的士族,国人们把庶人,野人看成蝼蚁一样,结果在这些蝼蚁们巨大的数量面前,一旦有强力人物统领,就会给我们造成巨大的伤害,孙恩之乱不就是证明了这些蝼蚁的力量?现在我们的士族子弟几乎不会从军成为一线的战斗军士,而是让蝼蚁们拿起了武器,熟悉了战法,那我还是刚才的那个问题,一旦他们起来作乱,我们拿什么去挡?”
青龙沉声道:“控制他们的家人,把他们分化瓦解,只要没有人领头,没有人组织,好好的百姓,谁会成天想着造反作乱?你看战国时这么高强度高烈度的战争,这么沉重的赋役,又有哪国的百姓作乱造反,或者是军队哗变了?”
玄武微微一笑:“这倒是个很有意思的问题,白虎大人,我也想听你解释一下,为何百姓负担远远比今天沉重的先秦时代,没有孙恩之乱这样的大叛乱呢,最多也就是盗跖这种级别,横行数个州县之间的山贼土匪罢了,连司马国璠都比他们规模大呢。”